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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两天,我的一个20多岁的朋友F对我说,她很痛苦,因她发现,最亲密的人也不能包容她的脆弱。
原来,F向男友“袒露”痛苦,而他一点都不理解,反而指责她,这让她非常痛苦,并想这样的爱情有什么意义,很想说分手,强忍住才没有说。
我问她男友说了什么话让她印象深刻,她想了想说,男友说,他受不了她总是抱怨,总是看到消极的一面,而对积极的一面视而不见。
因为对F很了解,知道她有一个总是在抱怨的妈妈,所以我对F说,男友对你的抱怨的看法,像不像你对妈妈的抱怨的看法。
噢,是啊,那是一模一样的。F惊叹到,她饱受妈妈抱怨的折磨,但却没想到,自己这一点上也像足了妈妈,也总是在亲密关系中抱怨。
再多说说你对妈妈的抱怨的理解和感受吧,我对她说。
她说,第一感觉就是烦,然后就想逃跑。
我再问,这种烦的感觉是怎样的呢,或者说,烦什么呢?
她仔细体会了一会儿后说,她有一个下意识的想法,其实妈妈根本不想改变什么,她就是要抱怨,小时候,她一听到妈妈抱怨就想努力去改变,消除妈妈抱怨的根源,改变事情的格局。但是,每当事情可以奏效时,她发现妈妈自己会搞点事让格局又回到以前。
F的妈妈向F抱怨的主要内容是,你的爸爸不顾家,你的爸爸是一个自私的人
一直以来,F也会这样看,但大学毕业后一天她突然明白,爸爸的不顾家和自私好像是妈妈惯出来的,譬如妈妈总抱怨爸爸不给钱,但是妈妈却从来不主动找爸爸要钱,而且在她很小的时候她记得,爸爸如果给家里钱,妈妈也总是往少里要。
想到这些时,F觉得很可怕,她实在难以理解,妈妈到底在追求什么,妈妈好像只是在追求抱怨似的,为了能玩抱怨的游戏,她什么都能忍受。并且,事情最后也真如妈妈所抱怨的发展,妈妈身边的人都变得有些“忘恩负义”,包括F自己也想逃离妈妈,变成一个妈妈口中的“狼心狗肺的孩子”。
F说“实在难以理解”,她的准确意思是感到震惊,她其实是知道妈妈在要什么。她说,妈妈只是在要别人可怜她,为了要这种可怜,她得将自己置于可怜的境地,所以她需要被爸爸辜负,被别人欺负,甚至连妈妈请的钟点工都会对妈妈粗鲁无礼。
这样就可以看出F的妈妈这位抱怨者的内心逻辑:
首先,她希望被可怜。
其次,她有意无意地将自己置于可怜的境地,她真的是弱小的被欺负的,而有一个人或多个人真的是“坏的”“忘恩负义的”。
接着,她再找另一个人去抱怨,抱怨那个人或那多个人对她不好。
听抱怨者抱怨时,我们也会有一个心理发展历程:
首先,同情抱怨者。
其次,希望帮助他们,要么出主意,要么身体力行为他们做些事情。
最后,发现抱怨者好像根本不想改变局面,甚至好像还乐在其中,于是感觉到烦,想逃离抱怨者。
可以说,F的妈妈这位抱怨者想建立一个三角关系模式:她是值得可怜的受害者,有一个伤害她的“坏人”,还有一个包容她的“好人”。
这样一个模式的前两部分,是她童年生活的准确再现。她是家里最被忽视的孩子,她得到的主要是忽视、冷漠甚至虐待,后来她痛苦勤劳、节俭和超级付出才得到父母的一些关注。所以说,那时她真的是一个可怜人,而她的父母真的是伤害她的“坏人”。
但是,有意思的是,在她的口中,她的父母仿佛是圣人,尤其是她自己的妈妈极度重男轻女,是对她最不好的,但她对妈妈非常敬畏,用毕恭毕敬来形容都不够,得用“崇拜”这样的词汇才能描绘。
这也是我们文化下的超级孝子们的表现,看《二十四孝》的话,你一定会发现,总是那个最被忽视最被虐待的孩子,成为最孝顺的,而且他们对虐待他们最厉害的——这常常是后母——反而最好。
这也是各种文化下对超级屠夫们的态度,大多数人,对那些杀人如麻的超级屠夫们的态度,反而是崇拜。
我们的文化总是崇拜超级屠夫,这种崇拜的背后是恐惧。
对于这种崇拜,原来我想是羡慕,是梦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,但后来我想还有更重要的原因——将内心的恐惧合理化。
面对强大的虐待者,我们内心会充满恐惧,这种恐惧令我们很不舒服,最后干脆将其圣化,将其转变成顶礼膜拜。这样做是有好处的,因为在不能反抗的情况下,这种由衷的顶礼膜拜会保护自己。
对此,美国政治学家埃里克•霍弗在其名著《狂热分子》中引用斯塔埃尔夫人的话称:
德国人的服从性极其旺盛。他们会用哲学推理去解释世界上最不哲学的东西,会尊敬力量,并因为恐惧而把这种尊重转化为仰慕。
这一段文字中的“德国人”也可以换成“中国人”、“日本人”或其他许许多多民族,而这种对力量的仰慕——其实是恐惧,在我们的电影、电视和其他艺术作品中有淋漓尽致的展现,譬如最近多年来一直流行的辫子戏,将奴才向英明伟大的皇帝主子们叩头的恶心游戏美化得不得了,而我们的无数国民对这种电视剧反而甘之如饴,我相信有很多人会像我一样,看到这种美化会恶心得想吐,但这很多人在我们文化中仍是少数,否则辫子戏根本不会如此流行,而像《英雄》这种电影也不会如此卖座。
这种心理中,关键还不是仰慕,关键是恐惧。这种恐惧到了根本不敢抗争的地步,正是因为不敢抗争,所以才将恐惧给圣化。
自己是不敢抗争的,但是,抗争的心理始终存在,只不过是将其投射给了一个第三者。对于F的妈妈而言,她是将抗争的心理转嫁给了女儿,希望女儿为其争取,希望她去抗争。
但问题是,F的妈妈内心的恐惧是如此之重,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命运会有改变,所以,每当女儿可以改变她的命运格局时,她又会将一切打回原形。
更重要的是,她从来没有去看问题的源头,而是缘木求鱼,是刻舟求剑。一方面,她继续将父母圣化,另一方面,她却将愤怒指向了丈夫。
这可以理解,当面对父母时,她的心理还是停留在受伤的孩子时代,似乎父母仍然是无比强大的,而她是无比弱小的,仿佛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。但当面对丈夫时,他们两个都是成年人,是势均力敌的,更何况,通过抱怨,她还可以凭借妈妈的便利角色,将女儿拉到自己这一边,这样对抗起来就更不用害怕了。
后者会给制造一种假象,她好像真的为内心的伤痛寻到了一个突破口,以后她就会爱上这个突破口,对营造这种假象上瘾,于是数十年如一日地抱怨他的先生,最终令他远离她。
并且,因为丈夫不是她问题的根源,所以无论在这个突破口上倾倒多少愤怒和痛苦,这愤怒和痛苦只能一时减轻,最后她还会回到原地,内心的负性情绪一点都不会减少。
也是因为这样的道理,F会感觉到烦躁,因为无论你怎么倾听怎么努力,似乎一点效果都没有,妈妈的怨气从未真正减少,这样下去她真的会衰竭,所以她也会想逃离母亲。
同样的道理,F的男朋友也想逃离她。
“大炮筒”可以逃避抱怨
在《不抱怨的世界》中,抱怨的反义词是宽恕,是接受,这真的很好,这是终极的境界。